sp;&esp;或许,他们的相爱,从根源上,就是一种不被允许的错误……
&esp;&esp;痛哭声中,对雷家的恨意,一路爬升到顶点。
&esp;&esp;齐诗允坐在书桌前,余温未散的泪痕贴在脸上,打开的窗缝吹进来的海风冷得刮骨。她伸出手,动作异常稳定地取出了那卷停止转动的微型磁带。
&esp;&esp;然后,她开始动作熟练地将这段承载着巨大秘密和力量的录音,进行备份。
&esp;&esp;身心只剩下麻木的空洞和深入骨髓的疲惫,而她突然意识到,胸腔里正酝酿着一种危险的东西。一种像是被撕裂、被羞辱、被欺骗、被辜负到极致后产生的、无法继续消化的能量。
&esp;&esp;爸爸死了二十一年。
&esp;&esp;但今天,她才真正明白,「死」不是结束。
&esp;&esp;有些孽债,会在世世代代的延续中不停偿还。
&esp;&esp;而她需要利用这一切,将这延续了两代人的悲剧,做一个彻底的了断。
&esp;&esp;第一步,就是让那个因愧疚而想要弥补的女人,主动走到自己面前来。雷宋曼宁的愧疚,是她最好的武器。而那座被她花重金买下的王府别院,就是最好的靶心。
&esp;&esp;入夜,暴雨更加来势汹汹,自天顶倒灌而下。
&esp;&esp;车窗外,港岛山脊被层层雾雨吞噬殆尽,银白色波子一路往南面穿行,坚拿道天桥上雨点密得像无数针尖打在玻璃上,而驾驶位的那双眼,并未因此恶劣天气有丝毫退避。
&esp;&esp;抵达目的地时已近八点,天色更显阴沉。
&esp;&esp;雨势狂肆,风把树枝吹得如利刃扫过。
&esp;&esp;昭远坟场的暗绿色铁门半掩,雨水顺着石阶如小溪流淌。齐诗允隐匿在夜色里,撑一把黑雨遮,却仍被浇得湿透。
&esp;&esp;山上的邪风急雨扑面而来,像是拼命在把她往阳间回推。
&esp;&esp;风吹过时,像谁在背后冷笑,雨滴砸在树叶上,如断续的哭声。昏黄灯光越过碑面,字迹被切成碎块,这片本埠世家大族风水地,专收豪门恩怨与冤孽。
&esp;&esp;她不怕。
&esp;&esp;鬼算什么?人才更可怕。
&esp;&esp;齐诗允一步不停,凭着记忆和本能,与她见过的一张老报纸图对照方向走去。雷氏墓区,就在高处那一片。
&esp;&esp;昭远坟场布局肃穆、对称、规矩得像一座无形的家族权力结构。而雷义的墓位于北坡偏中间一带:前有石狮,后靠山脊,风水极佳,是典型正室男主位。
&esp;&esp;到了。
&esp;&esp;齐诗允站在修筑得气势宏伟的墓碑前,久久不动。
&esp;&esp;拜台摆放着已经被雨打散的旧祭品,几束陈花倒伏在泥水里,雷义的名字和生平事迹,倾盆大雨冲得发亮。
&esp;&esp;灯光从侧面打来,映得她脸庞半明半暗,像被撕裂成两个世界:一个是曾经天真爱笑、被父亲抱着转圈的懵懂女仔。另一个,是从血泊炼狱里手刃真凶爬出来的女人。
&esp;&esp;她撑着伞,突然冷笑了一声。
&esp;&esp;那声音不甜、不软、不悲天悯人。只有一心报复的阴狠和恶毒。
&esp;&esp;雷宋曼宁的哭腔在脑海浮现,那女人对爸爸的执念、她自以为是的愧疚与补偿,并未让齐诗允感到可怜,只让她血液里涌出一种极其冷冽的恨。想起阿妈这一生的孤独、委屈、困苦…都被雷宋曼宁所谓的深情、愧疚、权势和自私碾压得不值一文。
&esp;&esp;整整二十一年。
&esp;&esp;她一直以为爸爸的死,是一场无法追溯的帮派谋杀;她也一直以为,阿妈的沉默和孑然一身,全然是因为要保自己周全……现在她才清楚知道,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肮脏、更混乱、更残酷。
&esp;&esp;胃里一阵翻涌,恶心弥漫胸腔。
&esp;&esp;这阵作呕的恶心,连着流淌雷氏血脉的每一个人。
&esp;&esp;所有因果形成一个闭环,她爱的人、恨的人、欠债的人、背负的人,全部圈成一个金箍,把她绞得无法喘息。
&esp;&esp;雨突然变得更猛烈,闪过一道惊雷,像是老天也在提醒她:杀父仇人,近在眼前。齐诗允恨不得拆石卸墓,挖烂棺椁,把里头那老嘢腐烂尸骨扯出坟冢再让她杀个千百回。
&esp;&esp;女人缓缓伸手触摸那冰凉表面,指尖轻轻刮过碑面的凹槽,像在确认猎物的气味:
&esp;&esp;“雷义,你真好命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