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题。
孟杳并没打算瞒他,昨晚只是不想败兴,“前天突然打电话给我,说要来东城检查身体。昨天一查,什么无症状心肌缺血,但医生说不严重,吃药控制就行。”
“不是刚去慈济体检过?”
“…可别说了,她就差没去医闹了。”孟杳笑说,“说垃圾医院就会收钱,什么都查不出来还骂她老年痴呆。”
江何皱眉,“我待会儿打电话问问。”
“不用,附院的医生说这个病本来就不容易查出来,而且成因不明,那次体检都三个月前的事了,估计那时还没有问题。”
江何:“医生真说没事?”
孟杳奇怪地看他,“我骗你干嘛?”
江何没说话。
他看着拐角尽头处他们都很熟悉的街,手揣在卫衣口袋里,无意识地把玩着孟杳的车钥匙。
“…但她昨天突然给我拿了份遗嘱。”秋风渐起,孟杳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并不突兀,只是格外清晰。
“…嗯。”江何喉咙里闷出一句,示意他在听。
“说她死了长岚的老屋归我,让我以后就拿这个遗嘱去对付我爸。”孟杳接着说,“你说我妈是不是挺牛逼?跑路之前还能领着她去把遗嘱公证了,我都不知道她俩还有这层关系。”
这事细究起来,的确有很多可疑之处。但江何听出来了,孟杳未必想知道上一辈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,可这些恩怨情仇的结果统统加诸在了她肩上。她觉得荒唐,也觉得累。
他说:“也没什么奇怪的,正常人都看得出你爸你妈谁靠谱。”
孟杳笑了,“这倒是,老太太很聪明的。”
“但我从昨天起就有种预感,在想,她是不是要死了。”啤酒瓶搁在地上,发出一声轻响。
她语出惊人,江何却岿然不动,仍旧只是轻轻“嗯”一声,等她继续讲。
“真的,这种预感还挺强烈的,她如果不是感觉到自己身体不行,是不会这么乖跟我回东城的。但说出来又好像很不孝,医生都说暂时没问题,我总不能直接跟他讲,我觉得她要死你赶紧治。而且去过一次医院我的码就抽疯一样要黄好几次,好烦。”孟杳手圈着细细的啤酒瓶颈,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瓶底,“你记不记得咱小时候看科学频道,里面说人大限将至的时候自己是有感觉的。”
江何把她手里的啤酒瓶接过来,搁在一边。
“如果你的预感是对的,你希望她听你的话配合治疗吗?”他问。
孟杳被问住了。
想了想,说:“我希望她长命百岁。但如果要死的话,就……干脆一点吧,直接死掉比较好。”
挺大逆不道的话,江何却一点都不意外。
他和孟杳都太了解彼此是个什么德行。
孟杳她妈确定要去广东打工那一阵,给她连着买了一个月的口红糖,特别大方。等要走那天,满条街找孟杳,泪眼汪汪地要同她告别,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。当时江河和江序临站在自家阳台给她望风,黄晶领着梅月霞往反方向去,孟杳蹲在阳台角落吃星球杯。
星球杯比口红糖好吃,所以孟杳选星球杯。
妈妈走了就不会再回来,所以孟杳不和妈妈告别。
孟杳消极、厌世,自私、利己,她从来不要不好的东西。
所以她要的一直很少。
江何毫不客气地指出现实,“但这不是你能选择的。”林继芳是长命百岁还是缠绵病榻,谁能知道?
孟杳早料到他会这么说,也毫不客气地瞪他,“我晓得,要你说!”
江何这时候就摆富二代的架子,没心没肺只有钱,“有要帮忙的,就开口。”
孟杳笑:“要是真到花钱保命那一步,我也只能找你们了。”
孟杳正等他财大气粗的回答,譬如“这点钱对我来说就像你壁橱里一口锅”之类的,半晌却没听见声音。
抬眼,江何的目光定在街对面。
孟杳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穿西装的男人拎着袋包子行色匆匆。清晨的街道上还没什么人,因此他格外显眼。
孟杳反应了两秒才看出这人是钟牧原,装包子的塑料袋印着东大一食堂的标,身上穿的西装似乎也是她昨天就看见的那套。
孟杳纳闷地啧了声。
大概是街对面坐在马路牙子上的两个人也很显眼,她刚出声,钟牧原也恰巧停住脚步看过来。
三人对视,一时竟有些尴尬。毕竟都不是什么体面的样子。
钟牧原愣了更久,久到孟杳主动冲他挥了挥手,他才回过神,颔首微笑示意。
他转过身来,正脸看倦容明显,又滑稽地晃了晃手里的包子,像是在说自己又饿又累,不便寒暄。孟杳笑了笑,他便继续走了。
等他走了,孟杳咕哝一句:“人家熬夜搞研究,我们熬夜打麻将。”缩缩脖子,也不知回忆到了什么,感叹:“学霸真可怕。”
江何没接茬,他跟钟牧原本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