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刚入冬,却下起滂沱大雨,天也是黑压压的一片,伴随着那凄厉的哀啸,强劲的风吹垮了一座座房屋。
村庄也不能住了。
一群人都住进了山洞。
山洞潮湿阴冷,又没有垫底的东西,身子弱的已经咳嗽起来,又怕吵着别人,那咳嗽声越发低了,断断续续的,叫人听着就揪心。
他被人抱在怀里,母亲的怀抱尚有些暖意,但他脸色仍是苍白虚弱的。
他本就体弱,平日都是靠草药续着命。
现下一村人慌慌张张爬上山洞,那些草药什么也没带上。
又遇上这种天气,他们能不能出山洞还是个未知数,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没有几天活头。所以尽管母亲嘴角仍带着笑,眼底沉淀的却满是绝望。
陆星遥只能尽量表现得没那么难受,至少能让母亲少担忧一些。
这出人预料的雨打破了村里冬休的计划,大雨冲垮了房屋,冲散了庄稼,饥饿寒冷,让这群本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脸上都挂上了愁绪。
有些受不住的人已经哭起来,说是老天在惩罚他们。
没有人附和,但向来信奉天神的村民大多是赞同的。
不然如何解释这从未有过的大雨山洪。
带来的粮食并不多,分下来也只有少许。
饼是冷的,没有水泡着,硬的像石头。
陆星遥却没分到。
分饼的大娘他认识,就住在他家旁边,给他带过草药。
许是发现他的视线,大娘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,眼里带着哀求,像是死囚抓住最后一丝希望,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。
“星遥,把这个饼给二丫好不好,反正……”
她话没说出口,但剩下的意味在这里的人都明白。
母亲听这话已经泪眼婆娑,伸出手想将他拉出来,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过于恶毒的话。
他目光投向角落,平日叫着他星遥哥哥的二丫对着他视线下意识移开。
他看向村民,这些往日关照他和蔼可亲的大娘大爷都低下头。
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活头。
死人该给生人让路。
他忍不住咳嗽起来,和大娘还要理论的母亲慌忙地抱住他,抚摸他的后背。
他们孤儿寡母,本就受村里恩泽,才有得住有得吃。
母亲根本说不过他们,最后只能含泪将自己的饼掰下来要喂给他吃。
陆星遥没吃,他扬起笑,扯着袖子和她撒娇,说给他留一点吧,他出去走走,等会就回来吃。
母亲没有多想,只当他心里不好受要散散心,她最吃他撒娇这一套,嘱咐他不要走远了,小心翼翼将那半边饼用蓝色的丝帕放到怀里收好。
他扶着墙,走得很慢。
刚出山洞就遇上村长爷爷,问,“星遥你去哪里?”
他挂起浅浅的笑,他本就是村里最俊秀的后生,笑起来更是好看。
饶是见过些世面的村长都不由得心里遗憾。
若是陆星遥没有得病,说不定媒人都踏破门槛了。
他忍不住又看了逐渐远去的陆星遥一眼,总觉得好像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一样。
陆星遥没走多远,走几步路他已经咳嗽得厉害。
他只是走到那边转角,底下是山洪滚滚,他本有些畏高,也不知哪来的勇气,一脚迈出去。
只是他不是话本里那些神仙,脚下不会生出祥云托住他。
他直直落下去,坠在翻滚的山洪里,只溅起一点水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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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,刺骨的寒冷。
他忍不住瑟缩着睁开眼,入目却是荒芜。
在不远处站着个少年抬着头不知道看什么。
他下意识追逐少年的目光,只看到无边无际的白。
这景象实在奇怪,他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跳下去那一刻。
现在醒来却是在陌生的地方。
都说人死后应该去地府,但这里明显不是地府,没有引渡人没有勾魂的使者,白茫茫的世界,好似只有他和少年。
冒昧打扰别人不算礼貌,但他有太多疑惑想要诉说,只是刚张口,话还没吐出,那少年便看过来。
那是怎样一双眼睛?
他无法描述,只是觉得,如果神悲悯世人,应该是用这样一双眼,投向苍生。
这是他和神第一次遇见。
他身体本是靠着最后一口气续着,从醒来便一直觉得寒冷。
这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,倒是少年穿着宽大的衣袍看着就热和,他忍不住靠近了些。
许是在这里只看得见对方,下意识就有些依赖,他悄悄伸出手牵住一个衣角,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便当做是默认,但也不敢打扰了少年,只是蜷缩着身体又沉沉睡去。
待神观察完天地,就感受到这份重量。
他本是自己去世间巡视的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