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连几日,我俩都无话可说。
为虎作伥这种事,我自认倒霉。虽下定决心不将这厄运继续传承,前尘往事均随风而去,不留挂念,不放忧思,人难寻逍遥自在,起码鬼怪能窥之一二。
但濒死的感觉是真实的。
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喉结,尸体上的疤痕早已不见。那里只留下了一枚浅色的吻痕,是被赵昕含在嘴里、一点一点舔出的艳色。
我叹了口气。
洞外有只虎崽蹲在石头后面,我走近才察觉是它自个儿掉进缝儿里,毛茸茸地塞满了整个空间,爬也爬不出去。连忙哭笑不得地把小东西从里面挖出来,小没良心的蹭了我一身灰,还张着嘴冲我打了个喷嚏。
我拿指头点点它的脑袋:“笨蛋,脏死了。”
小兽呜咽了一声,新生的幼齿咬上我的指尖,像是在撒娇,还有点痒。
“说你还不乐意……我就这一件换洗的衣裳,你可真是我祖宗。”
我把它抱在怀里,任由其在我怀里上下扭动,下山去了溪边,把小东西放在浅滩的石块上,自己脱了外袍盥洗。
刚泡进水里,虎崽就伸着脖子凑过来抢咬飘起的衣领,牢牢地叼在嘴里,耀武扬威地在我眼前走了两圈。正得意着,自己脚下一空落入水中,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,泥水崩得到处都是。我见它身上毛发清理得差不多了,忍着笑把它捞上岸,推到草丛里让它自个儿玩去。
“容公子好雅兴。”
对岸林子里钻出个人影,光明正大地涉水而行,溪水在她脚下如履平地,看样子是有学了几年功夫。
“啊,那什么姑娘……”我一句问候卡在喉咙,短暂思索了一下,自己着实不清楚对方姓名,遂作罢:“又见面了。”
她挑了挑眉,径直走到我跟前,寻了块石头坐下,看清水中泡着的外衣时面上生出几分尴尬。
我没注意,随手捞了根木棍就往衣服上砸,水花四溅,敲击声不绝于耳。
“呃,容公子,”女孩忍了许久,清咳一声,“这衣服,是拿上好的云锦缝制,你这般……经不起的。”
未时太阳正毒,晒了半天饶我也有些受不住,薅了根快要萎蔫的荷叶顶在头上,空着手环山绕了一圈:“姑娘所言有理,可这深山老林的,哪儿来什么有心人能辨出这布料上等。”
她干涩地笑了笑。
“之前同公子讲,有朋友托付我舍弟下落,是撒了谎。实则是我弟弟托梦,说这里藏有金银万两。”
“我尚在幼时便离家拜入无荒法师门下修习佛法,已与家人分别十载。师父解梦告诉我许是伥鬼作祟,没曾想一语成谶。”
“我这次叨扰,实际上,是想同公子道句谢——”
“姑娘若无事还是请回罢。”
我打断道,“情谊领了,只是……伥鬼不得度化,还是少在在下身上费心思了。”
我们确实没什么可谈的,如若谢的是我送她下山,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善举,若谢的是我救了她弟弟……便荒谬绝伦。
“姑娘若是有心,便去不落城外替在下给家父上几根香。”我拧干了外袍,挂在手臂上,冲着灌木深处吹了声口哨,“在下随的母姓,父亲姓氏恰巧也念容,却是草木荣。”
“方便的话,感激不尽了。”
她点了点头。
“其实,弑虎或许能解救公子您。只是那虎妖强大,我一人大概难以抵御,但公子肯暗中相助,胜算……会很大。”
我扫了她一眼。
“姑娘听我讲过,此地早些年祸乱四起,能得现今安稳,一面是依仗当年令弟胆识过人,以一己之力屠遍邪祟。一面则是碍于如今虎妖手眼通天,千里之内无孽胆敢出头犯事。”
“送神简易,可再请一位,姑娘怎能保证此地百姓不为妖邪所累?”
“更何况我留守于此……会管束他不作恶的。”
“妖类伪善,”她有些焦虑,“公子万一被他欺辱——”
就瞧见草丛动了动,蹦出一只灵巧的小虎来。
她瞠目结舌。
小东西挠了挠我的衣角,嘴里还轻扣着一只半死不活的麻雀,气息奄奄地叽了一声。我赶忙把鸟救下,又气又无奈地把虎崽揽在胸前,小兽傻乎乎地舔了舔我的下巴,就听女孩惊恐地啊了一句。
“你、你这,”她指指我怀里的毛球,又复而指指我的脸,“它、它是?”
我云里雾里。
茫然地看着她对着我老老实实地行了个大礼,像是恐惧再多待一秒,捏了个决原地遁走了。
赵昕蹲在石阶上伸懒腰。
阳光落在大猫华美的毛发上,连芒尖都镶了一层金边,小巧的耳朵懒散地抖了抖,他迈着步子,喉咙里呼噜呼噜地低沉作响。
像是没想到会撞见我,匆忙又变成了人形。
“荣则。”他叫了一声,眼下还残留着两条浅色的条纹。
我把虎崽放在地上,毛球踉踉跄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