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下想要知道武林大会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能去问楚寻真了。只是楚寻真暂时被收押在杭州府的牢房当中,哪是说见就能见到的。陆宛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,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之意。裴盈儿拧着细眉,单手撑腮,与陆宛一起思索对策。“其实,”过了好半晌,陆宛似乎有了主意,只是面上有些犹豫,“我们可以去找聂公子帮忙。”裴盈儿并不知道聂景宏便是聂王之子,陆宛总不能将聂景宏的身份告知他人。况且,他也不知道聂景宏愿不愿意瞒着晏时和帮他这个忙,毕竟他想请聂景宏帮的忙,可不止这一个。“盈儿,江雪澜并非十恶不赦之人,他……有苦衷。若我能说动聂公子送我们去见楚寻真,得知真相后,你能不能……”陆宛看一眼裴盈儿放在桌上的纸笔,言至于此,但话中的含义却不止这些。裴盈儿随着他一同看往自己的笔墨,目光触及到纸张上未写完的故事时,变得异常温柔。“陆公子,请你放心,无论那一日发生了什么,盈儿一定会分毫不差地公之于众。”倘若有一天,正道黑白不分,为了一己私欲与声名包庇罪容,那正道坚持的正义还算正义吗。她虽身为女子,不能以血肉之躯彰显大义,却能以笔墨为武器,守得世间公正。想要通过聂景宏进入杭州大牢,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,那就是晏时和。这几日杭州城风雨动荡,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般平静,晏时和不仅要守在陆宛身边寸步不离,甚至想将他带回京都晏府。“我已经修书一封告诉师叔,你先随我回京,等江湖太平了,我们再做打算。”“好。”陆宛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,低眉垂目,看起来十分乖巧。他在桌上的小炉上煮了一壶酒,此时火候正好。“二哥这几日辛苦了。”陆宛起身倒了一杯酒,淡淡的酒香合着热气飘散开来,还氤氲着一股草木的清香。陆宛是姬慕容唯一的弟子,从小便被她用各种天材地宝滋养身子,因此身上总是带着股淡香。晏时和只觉得今日陆宛身上的香气与往日不同,似乎更加浓郁了些,但他对陆宛丝毫不设防,便没有多想,接过酒杯一饮而尽。“宛儿。”饮过一杯酒后,他眼中带着笑意,一袭藕灰色长衣,玉冠束发,眉眼间的温润之色,比远山更胜一筹。他告诉陆宛,江雪澜如今虽是下落不明,但他被人救走时受了叶掌门临死前拼尽全力击出一掌,怕是凶多吉少。他不过才喝了一杯酒,便好似醉了一般,抬手抚上陆宛的头发,缓声道:“我知道你是被他藏起来了,却没想到你愿意回来。”说罢他轻轻一笑,“也对,他死了,你没了念想,自然会回到二哥身边。”他执起陆宛的一缕青丝放在唇边亲吻,刚想继续说些什么,头却越来越晕,眼前逐渐有了重影。到了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对,敛起了脸上的笑意,不等他开口询问,便一头倒在了桌子上。陆宛神情复杂,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伸手接住他,避免了他重重跌在桌面上。失去意识之前,晏时和手里还抓着陆宛的头发,陆宛尝试着抽出来,却屡屡失败,将自己的头皮扯得生疼。他抿了抿嘴,从怀中磨出一把匕首,斩断了被晏时和抓在手中的那一缕发丝。“二哥,”他伸手摸了摸晏时和的眉眼,晏时和很少有皱眉的时候,就算到了此刻,他的眉头依旧是舒展的。陆宛在他眉间落下一枚轻吻,眼中噙着泪:“是我对不住你。”夜深人静,月入云中。陆宛敲响了裴盈儿的房门,进了她的房间,换了身干净衣裳,散去身上的迷香。裴盈儿等他换好衣服,从屏风后面走出来,低声道:“陆公子,我们走吧。”她也换了套衣服,一袭银色宽松罩袍,头发高高束起,身上挎着一个包裹,里面装着笔墨。陆宛冲她一点头,“我与聂公子约好,在杭州府前会面,我不认路,还要劳烦你来带路。”裴盈儿经常在这附近采风,自然识路,他们二人脚步匆匆,很快便赶到了杭州府。估计是聂景宏提前打过了招呼,他们二人一出现,站在聂景宏身边的那位官差便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示意他们跟上来。聂景宏身穿一身黑色大氅,在幽暗的灯火下显得格外苍白。跟着官差前往牢房时,他看了陆宛一眼,“晏兄那边处理妥了?”陆宛的脸色不太好看,他这几日只睡过一个完整的觉,压根儿就没有休息过来,看起来很疲倦。他点点头算是回应聂景宏的话,走在前面的官差忽然停下脚步,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,恭敬道:“世子,到了,您现在就进去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