脸颊上斑斑点点全是淚痕。柳生伸手替他抹去了,又有新淚滚下,渗进紧闭着的唇。
柳生搂紧他,让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,低下头唇靠在他耳边,再低沉地开口:「别哭了,不要想太多。」虽然他并不知道白石究竟在想着些什么。
白石伏在他怀里,哽咽地吐出三个字。「我恨他。」柳生皱了皱眉头。
「我恨他。」白石又是一句。
柳生锁紧了眉头。他从没听过白石說过什么别人的坏话,更别說是语气如此激烈的了。白石从不发牢骚,就算是气到发抖也绝不会开口骂人。这是羽多野教他的,与其当面得罪人,还不如在背后把对方撂倒。白石对于这信条一直遵行不渝,再說在柳生眼里看來,除了现实上的考量以外,还有一个原因使他绝不骂人。
因为他从没真心爱过人,恨一个人的前提是你必须曾深爱过他。要是不爱,那根本不会去恨。讨厌某一个人和恨某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。
柳生每次一想起这件事,心头就像压上了几百吨石头。既然他还没真心爱过谁,那总有一天他会的。而经过漫长岁月,自己已没有那去争夺他的真爱的资格了。但是真的爱他,爱他,爱着这天真又狡诈的尤物。
现在,白石正含着淚,狠狠地自言自语:「我恨他!」
柳生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了起來,他轻抚白石的头发,问:「谁?」声音却在语尾颤抖地滑散了。
他一问,白石便不說话了。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脖子,静静地躺着。但是不敢闭上眼睛,因为一闭上眼睛,那句话就彷彿又在他脑里响起。
「你再病了,社长会心疼的。」那时平野脸上真的没有一丝表情,像个臘人似的。他语气平淡,阴阴冷冷,刻意地,惡意地。
想到这儿,白石就觉得疼痛,就像是有人拿了根烧红的铁棒死命地要鑽进他的心,而他没办法抵抗。好痛,痛得他像个婴儿只知道哭泣。
柳生知道自己的肩又已经被淚水濡湿了,因无奈与心痛感到无力。他叹气,翻过身來,居高臨下的望着白石。
「敏,你是不是爱上了谁?」
「没有。」白石又伸起手想揽住他的脖子。
「爱上了他所以才恨他。」他抓住白石的手。
「没有!」
「但是你以前从來没恨过人。」
「那又怎样?」
「你以前从來没爱过人----。」
白石愣住了。
「胡說,我爱你。」他怯怯地反驳。
「你是爱我,但不是那种爱,我很清楚,你爱我不是那种爱。」白石的眼神迟疑了。
「哪种爱?」
「那种爱,那种爱一个人爱到没有他会活不下去的爱。」
「我没有。」
「是谁?」柳生放松了些,拨拨白石的瀏海。白石没回答他,垂下头。
柳生低头吻吻他。「你总要让我知道是谁,要不然叫我怎么放心?」
「我爱你。」
「我知道,但是你。」柳生艰难地說,承认自己所爱的人爱上了别人太痛苦了,但他希望白石能够快樂。「你更爱他。」
「我没有。」白石的眼淚又涌出來了。柳生明白是不能再逼了,抱紧他。
到底是谁?他想着,眼光转到窗外黑藍色的天空。是谁?白石个性的某些部分虽然特别早熟,但是相对地另外某些部分就还只是孩子。他还没有真正戀爱过,柳生很清楚。可是,到底是谁?这一天终于來了。
「他是在存心气我。」白石把脸埋在柳生怀里,糢糢糊糊地呢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