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春的早晨仍然带着寒气,许念慈哈着气,手里掂着把芭蕉扇,正对着火炉里熊熊燃着的火焰扇风,想要它再猛烈些。
“小姐。”素心雀跃的声音传入不大的院里,似乎带着庞大的回声,打着圈充斥在窄小院里各个角落,将寂静荒芜的小院带得生机活力。
许念慈闻声,脸上带了笑,放下手头的活,拍拍手上的草木灰尘,张望起素心的身影。
素心是跑着回来的,初春日寒,但愣是跑出一身汗,也不知是兴奋的,还是跑累了。
这样子要是让旁的嬷嬷看见,要说教她不识规矩,毛毛躁躁了。
但好在她们这小院偏僻,周围除了一户与她们一样是投奔国公府的穷亲戚,在无旁的什么人,她们也能松快松快,不用那么循规蹈矩,小心谨慎。
“怎么了,这么高兴?”许念慈给她递手帕擦汗。
素心嘴快咧到后脑勺了,向自家小姐举出鼓囊囊的荷包,兴奋道:“是世子打了胜仗,近日要回来,夫人赐了全府下人赏钱,足足有一两银子。”
许念慈捏捏素心手中鼓囊的荷包,心思却没在赏钱上头。
当今圣上的外曾孙,忠国公的嫡长子——江绎,要从雍州回来了。
还是立了大功,气气派派地回来。
许念慈揣测着府中各人如今的心思喜悲,大房那边肯定是欢喜冲天,毕竟自己出息儿子要回来了嘛,但二房那边……
现下府中的大小事宜是归二房夫人管着的,缘由是大夫人生江绎时损了身体,再加上性情寡言少语,不怎么受忠国公这个丈夫的宠爱。太老夫人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媳,更喜嘴巧会来事的二儿媳。
因此虽说大夫人占着个国公夫人的好名,却被二房处处压一头,俩人也是不对付许多年,只是凭借脸面不怎么显着,暗地里都还是较着劲。
这下江绎立功风光回来,反观二房的三公子,也是二十的大小伙子了,无论是功名还是武试,都是一塌糊涂。这回大夫人怎么也能凭着这个出息儿子出口恶气了。
二夫人心情肯定也不怎么地。
许念慈得出结论后,叹了口气,既然这样她今日便不去二夫人面前刷脸触霉头了。
素心心思没她家小姐那样活泛,只关切着锅里煮着的热腾腾地糯米红豆粥,深吸着米粥香气,咂咂嘴道:“红豆粥配着芝麻烧饼吃最好了。”
听到素心的嘴馋话,许念慈从方才的愁思中脱离,空中飘着丝浓重香甜的米粥香,让她消去了心尖的那点苦闷。
事已至此,先吃饭吧。
只是吃着饭许念慈心里也还是松不下来,念着手里的那件要送二夫人的长比甲,只草草喝了碗粥,便开始坐在日光好的地界,绣了起来。
比甲所用的素软缎是沉稳素雅的玉色,隐隐在日光下沉浮下露出繁杂的浮锦纹,领口的周边被许念慈密密地用丝线绣上了簇簇牡丹,游龙似的花叶绕在一旁陪衬着。
这手艺还是她娘教她的,许念慈心思灵巧一学就会。她是庶出女儿,幼时没资格去学堂,大半时间都拿来学了绣花,现下手艺不错,比京城的出名绣娘比也不逊色。
当时只当是解闷了,现下成了她讨好处的手艺。
日光褪去时,许念慈也终于完了工,这比甲她可绣了大半个月,她站起来,抖落着将比甲展开在将暗的暮色中。院门口那颗椿树叶间隙中拖出昏暗的倒影,正巧落在比甲上头。
许念慈在丝线里动了点巧思,掺了些金线,如今在晦暗暮色下显出流光溢彩,更给本不出色素雅的软缎添了分华贵。
素心在一旁夸自家小姐的手艺:“小姐可真厉害,二夫人还嫌弃这料子素净,如今这么一弄倒像是宫里娘娘穿的,但便是京城宫里面的绣娘,也不抵小姐的手艺。”
许念慈刮刮她鼻子,笑道“嘴真甜,等以后攒够钱能出去住了,咱们就开家绣坊,我做生意你做饭,好不好?”
素心点头如鸡啄米,傻乐着,也畅想着离开忠国府的日子,“那小姐赚了钱,得天天给我买素芳斋的点心吃!”
“真是,去哪也忘不了吃。”许念慈坏心思的掐掐她的肚皮,坏笑道:“放心吧,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素心被痒的直乐,难受的弓起身子,也反击似的去挠许念慈的细腰,发出微弱的声音:“小姐…别挠我了。”
逗的许念慈哈哈直乐。
主仆二人的笑声,似是春风般,柔柔吹动了院里的椿树,吹散了许念慈心里的愁思。
只是这比甲,许念慈愣是等了三四日,她猜测二夫人怒气淡了,才敢将衣物送去二夫人所住的院里。
她去的巧,二夫人刚好撂了算盘账本,品茶歇息。
二夫人身旁的王嬷嬷见她,偏头看她,脸上也带了笑:“姑娘可是有时日没来了。”
许念慈从素心手里拿过装着比甲的绣盒,递给在旁站着的嬷嬷。嘴上勾起浅笑,柔声回道:“我这些日子都在赶制,一直不得空,因此才没来看望,请姨母莫怪